考察美国学校教育，自然会关注美国学生。他们是不是象我们想象的那样？是不是我们道听途说拼凑起来的形象？抑或他们有着我们不了解的另一面？
事实上，访美期间，我听到的是不同的声音。一个经历了多次教育改革的78岁的退休学校护士说，“现在的美国教育是失败的，美国学生只会关注自己的感受，自我感觉过于良好，不懂礼貌，动手能力差，不会理性地思考……”
一个在职的政治高中教师说，“我喜欢我的学生，他们学习努力，思维活跃，有自己的观点和主见，会灵活地运用各种教育资源，包括高超的电脑水平，唯一的遗憾就是读书太少，他们忙着各种活动，没有时间读书。”
一个来自韩国的美国学生说：“美国学生与韩国学生的思维方式太不相同了！”
一个刚来美国两个月，在美国读9年级的深圳女孩说，“美国学生真是太自由了，上课期间可以到处走动、喝水、上洗手间，他们从来不死记硬背，作业都是通过动手和在网上完成的，不象中国学生，用个电脑家长还要限制时间，在一旁监督着。”
一个在美国加州大学读计算机专业博士的成都男孩说，“我的美国同学个个都很厉害，他们基础扎实，实验的水平很高，比国内的一些学生优秀多了。”
而一个美国学生面对着我的问题，想了一会儿说，“我们什么都是，又什么都不是，我们每个人都是不相同的。”
自信地表达自己
自信，敢于表达自己，或者说自我感觉良好，是美国学生最明显的特征。
我曾经与一个7岁、上小学一年级的女孩子交谈，我问她学校的功课难不难，她很快地回答，“不难，非常容易。因为我很聪明。”后来，我又从一个高中生的嘴里听到了对同样问题类似的回答，事实上，这个学生的成绩可能是D或F，属于我们的后进生。美国学生的自信可见一斑。而我们中国学生是绝对不敢这样直接称赞自己的。每当考完试，老师和家长总是要一遍遍地告戒我们的学生，“不要骄傲，要戒骄戒躁。”
在课堂上也是如此。我曾经看过一节高中的政治课，这节课的内容是同学们辩论对布什总统的看法。我注意到，发言最积极的都是美国学生，甚至最后连60岁的美国老师都忍不住加入了辩论，而亚裔学生大多一言不发，保持沉默。在我们参观的课堂上，经常看到美国学生是那么骄傲地展现自己，表达自己的观点，而亚裔学生总是最安静的，即使表演、发言，也是羞红了脸，声音小小的。
还有一件事令我印象深刻。在美国大学校园里，有许多胖子，有些人胖得具有戏剧性的夸张，令人不禁惊叹：“哇，这么胖！”。而这些胖子，仍然穿着低腰裤，短上衣，露着腰间雪白颤抖的脂肪在校园里招摇过市，令人不能不佩服。我想，如果是在中国，如果胖成那样，一定把自己全身都捂得严严实实的，甚至于连门都不愿意出。我就曾经接待过一个中学生，因为自己太胖，怕同学笑话，从此就不敢上学。
美国学生之所以如此自信，敢于表达自己，最重要的是，这是美国教育的价值导向鼓励的。在美国，孩子从小就被鼓励显示并保持自己的个性，父母经常对上幼儿园的孩子说，“做你自己想做的事。”即使在众客云集的节日里，孩子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，美国父母不会象中国父母那样，一会儿去关照3、4岁的孩子是不是吃饱了，一会儿看看孩子的行为是不是在客人面前失礼。
在学校里，教师鼓励学生表达自己的观点。尊重彼此的差异，尊重不同的观点，是很多美国学校倡导并看重的，因此老师大多采取不评判的原则，无论学生的观点怎样，做得怎么样，老师一律说，“做得好！”这令一些中国老师感觉美国老师有点敷衍了事，不负责任，而这恰恰就是美国教育的价值观。在这样的价值观下，自然会培养出来充满自信的、敢于表达自己的学生。
另一方面，自我感觉过于良好，也是美国社会对美国当代青少年的批评。
独立地做决定
安妮是一个18岁、读12年级（相当于国内的高三）的女孩子，按照惯例，明年她就要上大学了，目前正是积极地申请大学的时候。但是她却一脸轻松地告诉我，“明年我不准备上大学，我要去英国旅游、住一年。”我问她，父母同意吗？她回答说，“他们很支持，还给我出飞机票钱呢。我住在一个亲戚家里，不用租房子，生活费我自己打工挣。趁现在年轻，我一定要多走走，多看看。”
查理是学人类学的加州大学的大四学生，明年就要毕业了。他说因为喜欢动物，他决定毕业后去农场工作。我问他，去农场和他的人类学有什么关系，他楞了半天，没有回答。显然连他自己也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。据他说，他的父母对他的决定也没有什么意见。
可能是美国父母从小就把孩子当成独立的个体的缘故，美国学生很小就开始自己为自己做决定。父母也许不会赞成孩子的决定，但是也不会把孩子的行为与自己的面子联系在一起，更不会生硬地干涉。我与一个美国老师深入地交流过这个问题。她有一个读大学的儿子，她一直希望儿子能够读个好大学，起码应该是4年制大学，但是儿子最后却读了一个2年制的社区学院。我问她会不会觉得很丢面子，她一脸奇怪的表情，“这是他自己的决定，他自己承担自己的未来。我能给他的只是建议，这和面子有什么关系？”
这样的教育方式一方面培养了美国孩子的独立性和做决定的能力，但是也同时带来了问题。一个9年级（相当于国内的初三）的女学生向我展示她的舌头，在她的舌头中央，镶嵌了一颗小珠子。看着我一脸的惊讶，她兴奋地解释说，“我这根本不算什么，有的同学在耳朵上、眉毛上、鼻子上，镶嵌得到处都是。”我问她，当她的父母看到她的创意时说什么，她耸耸肩膀说，“我的爸爸就‘噢’了一声。”
事实上，在美国校园里，可以看见装扮各异，甚至性感的学生。一个11年级的家境贫寒的女学生整天穿着超短裙、低胸衣上学，成为众多男生关注的目标，结果给自己惹来了数不尽的麻烦。最后不得不由学校的副校长出面解决问题。
清晰的人生规划
美国学生令人印象深刻的是，他们对自己的未来都有清晰的规划。我与很多美国中学生交谈过，他们都能很肯定地说出自己想上什么大学，读什么专业。不象中国学生，很多人都读高三了，还没有自己的人生规划，整个学生生涯过得迷迷糊糊，甚至很多人都大学毕业了，都不清楚自己的目标是什么，人生想要的是什么。
这可能和美国发达的生涯教育有关。在美国，学生一上高中，就要去和学校里负责生涯教育的辅导员（Counselor）谈话，自己想上什么大学，读什么专业。而辅导员就会根据你的规划告诉你，在高中四年应该修完哪些课程，每门课程需要修几年，应该拿到什么样的分数（美国不同大学的要求是不同的）。如果有必要，辅导员还会建议学生去社区学院或别的学校选修课程。这样，学生对自己的整个生涯规划，包括应该做什么，不应该做什么，都有非常清晰地认识。而如果一段时间你的学业成绩不良，辅导员就会找你谈话，告诉你这样下去你可能错过自己的目标。
此外，美国学生对人对事有自己理性的思考，不象有些人认为的那样，只贪图物质享受。前文提到的安妮有一个男朋友，她16岁的弟弟也有自己的女朋友，他们的异性朋友得到了父母的认可，可以在家里出入。当我问她，为什么她的父母不反对他们交异性朋友时，她告诉我，美国中学生有自己的异性朋友是很正常的，她的爸爸妈妈就是15岁开始约会、谈恋爱的。我问她，那没有异性朋友的同学会不会感觉有压力，她说，“不会呀，我就有一个好朋友，高中四年都没有谈过恋爱，她也感觉很好。因为每个人是不同的，都有自己的选择。”
说实话，我很欣赏她对一些事情理性的理解。事实上，当我接触美国学生的时候，发现这几乎是一个共同的特征：尊重并理解彼此的不同，敢于表达自己的观点，对未来有清晰的人生规划。
如果用一句话来界定美国学生，几乎是不可能的。他们１６岁就可以考驾照，开着自己的汽车上学；他们没有校服，穿着自己喜欢的奇装异服上学；他们业余打工赚钱，买自己喜欢的衣服、饰物；他们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选择，包括上不上大学，上什么样的大学；同时，他们也热心公益事业，他们义务献血，利用假期去社区做义工，帮助那些贫穷的家庭；他们在各种活动中还忙着准备功课，在网上做各种专题研究，去社区大学选修大学课程……当然，美国学生中也有吸烟、吸毒，也有少女妈妈，但这远不能代表多数的美国学生。不管怎样，东西方的文化差异总是存在，我还是能感觉到美国学生与我们国家的学生之间巨大的差异，这些差别或许意味着中美在家庭教育、学校教育中的不同。
